话说清乾隆年间,苏南客商余天任客居京城,若非他露出手段,与他相熟之人尚不知道他乃茅山正法传人。简言之,余天任是个会使巫术的巫师。
人们如何见他施法,需从一段奇谈说起。那一日,有个苏南同乡来见余天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人醉酒叫嚷着:“余老兄,早在老家的时候,常听乡亲们说老兄你是茅山正宗,兄弟不信邪,你要有能耐,你就露一手,你要是推辞,就是不给兄弟面子,往后咱俩的买卖道儿还是断了的好!”
如此一番激将言语,吸引来许多目光,众人围拢过来,起哄架秧子,说些闲话拱火,逼着余天任施展能耐。就连房东也过来凑热闹,扬言余天任舍得将能耐亮出来的话,他甘心情愿免除余天任三个月的房钱。
老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余天任用力一拍桌案:“那就说定了!”众人纷纷叫好,表示愿意担当证人,倘若房东说话不算数,就把店子给他拆了。
余天任说:“想看我的本事不难,但我需提前准备一下。三天之后的正午时分,我找个清静的地方,让尔等看个真章!”
“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决不食言!”
“好!三天之后,我们来看真章!”
众人离去,余天任起身离坐,就近找了一家杂货铺子,让掌柜子给他准备一百三十根竹签,每根竹签不短于三尺,两头都要削成尖,要像箭头锥尖一样。交了定金,大步离去。第二天到了杂货铺,竹签已经按照他的要求置办齐全,每一根都是三尺长,两头削得如锥尖。
说话间,到了约定的时间,余天任身穿麻衣,脚穿芒鞋,用草绳系住发辫,高高地盘在头顶。背篓中插满竹签,肩头上挂着麻布褡裢,等着想看热闹的人来到之后,他头前带路,领着这帮子闲人一路来到西山石佛庙。
他飞身跃上一个石台,朗声让看热闹的人群躲远一些,免得待会儿被吓着、伤着。众人看他这幅打扮,心里早已有了三分敬畏,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呼啦啦赶紧往后退,生怕待会儿从山里面冲出来什么骇人的东西来。
见人群离远了之后,余天任一只手掐着剑诀,一只手伸进褡裢里摸出几张符纸,踏罡布斗,默诵真言,陡地将手中符纸朝空中一抛,忽地一阵凉风吹来,随之杂草丛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似有许多活物爬了出来。
众人无不惊骇,慌忙又往后紧退几步。这时,只听余天任高喝一声“敕令”,眨眼之间,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一条条长虫从杂草丛中现出身形。先小蛇,后大蛇,盘旋回绕,乱吐蛇信,身上花斑各不相同,有的像锦绣,有的似花纹,有的通体雪白,有的周身赤红,更有金鳞如龙者。
俗世凡人,哪见过这般阵势,直骇得脸色煞白,呼号惊叫,好一似,初春大雪压垮茅屋顶,腊月狂风吹毁玉牌楼,声声乱,乱腾腾,喧嚣搅乱斗牛宫。
“好大一条大长虫!”不知是谁一声惊呼。但见,一条黑亮亮、油光光的大蛇盘旋而出。这条大蛇真可夸,长有一丈三尺八,从头到尾似漆染,遍体挂满黑梅花。端的是人间“地龙”,好一条吓破肝胆的无脚巨虫。
且看它,摇头摆尾,蛇信快吐,游动身形,向前逼视着余天任。忽见,余天任容色大变,茫然自失地叫了一句:“不妙!”话音未落,伸手在褡裢里面抓出几张符纸,快速诵动真言。一场人蛇大战的戏码即将上演,老少爷们儿开眼吧!
真言法咒有质量,搅动龙蛇驱虎狼。那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蛇儿慌乱散去,唯独那条黑花大蛇茕茕玉立,踽踽不去,它摆动着脑袋,张着大口,吐着长舌毒须,好像发怒的样子。
余天任伸手一拽发梢,发辫陡然飘散落下;双脚一蹬,两只芒鞋掉落尘埃,光着脚,在石台上踏步七星,口中念念有词。倏然,二眉倒立,双目圆睁;牙齿用力,咬破舌尖;双腮鼓起,用力一吐,鲜血似箭雨,直喷大蛇面门。
那条黑化大蛇好似吃了烟袋油子似的,剧烈扭动几下,竟原地腾空跃起,继而重重摔落尘埃;如此反复,摔打足有数十下,这才游走逃命。
一见蛇类全都退了,围观百姓长舒一口气,大赞余天任手段高明,大伙儿全都信服了。哪料,余天任却对众人说:“你们赶紧回去,我还不能走,我将那条蛇引出来,又做法伤了它,它绝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我走了,就要殃及旁人了。”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悔不该那日用激将法逼着余天任亮出能耐,哪想到今日会殃及自身,于是纷纷央求余天任务必化解这场干戈,事成之后,他们愿意好酒好菜地款待活神仙。
余天任点首示意,他要人帮忙将他用麻绳捆在一尊石佛的背上,然后将插满竹签的竹篓摆在面前,催促众人赶快离开,明天拂晓再来帮他解开麻绳。
众人一哄而散,独留余天任孤零零一个人斗杀黑花大蛇。一夜无话,转天拂晓,众人结伴而来,惊见满地都是死蛇,每条蛇的七寸处都插着一根竹签,竹签将蛇牢牢地钉在地上,使其不得动弹,直至血亏而亡。那条黑花大蛇尤为明显,通体插满竹签,早已气绝身亡。再看余天任,双目紧闭,不知死活。人们赶紧过去救他,一等解开麻绳,余天任陡地睁开二目,随之朗声大笑,原来他是装死唬人。
至于余天任如何施展绝学杀死这些蛇类,任凭人们磨破了嘴皮子,余天任始终笑而不答。房东按照约定,免了他的房钱。那位损友此刻心服口服外加佩服,拍着胸脯打下包票,往后余天任买他的货物,一定会多多照顾。看过热闹的人一来敬佩余天任的能耐,二来都想学上几招,自然免不了恭维孝敬。余天任该吃就吃,该喝就喝,送他金银,他来者不拒,想学他的能耐,俩字——休想!
令人感到可惜的是,余天任离开京城之后,再无人见过他的身影,一身绝艺没有传人,带进棺材全算白搭。有人说了,不是余天任不想传授,是他这么法门有门规,法不传六耳,术不传外人,一旦阿猫阿狗都学会了,茅山术也就不值钱了。是否如此,全是猜测。这篇陋文,也是古人之言,“大狮”不过是借古人笔墨,供各位看官消遣罢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过是:
非神亦非仙,非术亦非幻。
天地有终穷,桑田经几变。
此身非吾有,财又何足恋。
苟不从吾游,骑鲸腾汗漫。
人生一世,不过是游戏一场。到头来,不都是黄粱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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