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清人王晫《西湖考》统计,中国共有36个西湖。苏轼做过杭州、颍州、惠州的地方官,这三地均有西湖。
诸多西湖之中,以杭州西湖最为驰名。杭州西湖成因之说繁多,有火山说、泻湖说、海平面升降说、构造湖盆—泻湖—人为治理综合说和潮沼或盐沼说等。构造湖盆—泻湖—人为治理综合说综合了自然与人为两种因素,比较符合西湖历史发展的事实。
汉代以前的西湖仍有海潮出没,处于若有若无之间,汉晋时才有固定的湖泊。因地处武林山麓,此时称武林水。汉代有金牛见湖中的传说,人言明圣之瑞,故其时又称明圣湖。
唐代因地处钱塘县境而称钱塘湖,另又与钱塘门、余杭门外的下湖对应称上湖,中晚唐或宋初始称西湖。
西湖之闻名天下,始于宋代。北宋景德四年(年),王济为杭州知州,时西湖湮塞严重,乃命工浚治,增置斗门。
天禧四年(年),知州王钦若奏报朝廷,以西湖为放生池,禁捕鱼鸟,以为祈福。后又葑土湮塞,并为豪族僧释侵占甚多。
庆历元年(年),知州郑戬用工数万整治。
嘉祐五年(年),知州沈遘开南井,引西湖水入城,便民使用,人称沈公井、惠迁井。
熙宁五年(年),六井俱废,知州陈襄于翌年修复,再引西湖水入井。
元祐四年(年),西湖又葑积为田,漕河失利,六井复废塞。苏轼任知州,奏请朝廷以救荒余款万缗、粮万石,度牒道,募民疏浚茅山运河、盐桥运河,以通漕运,并造堰闸,修六井。将浚湖葑泥筑为苏公堤,以通南北行人。
南宋绍兴九年(年),临安知府张澄调集厢兵余人专职浚湖,委任钱塘县尉兼领浚湖事宜。并公布法令,凡有占湖种田者,重置于法。
绍兴十九年(年),知府汤鹏举改变由钱塘县尉兼领浚湖的做法,派武官一人专司撩湖事宜,并补足撩湖兵卒,重申“永不许请佃栽种”的法令,“违犯之人,科罪追偿”(汤鹏举:《撩湖事宜》,引自李卫、傅王露:《西湖志》)。
乾道五年(年),知府周淙奏请浚湖,将所剩撩湖兵卒30余名增补为余名,重申旧规以罪赏。
淳熙十二年(年),两浙转运副使兼领临安府张杓疏积年湖壅,并修三闸六井。十六年(年),张杓又以兵部尚书兼领临安府,时内侍毛伯益占西湖菱池筑亭,将其依法治罪。
淳祐七年(年)大旱,湖水尽涸,诸井也竭,知府赵与奉朝廷命疏浚西湖,自六井至钱塘门、上船亭、西林桥、北山、第一桥、高桥、苏堤、三塔、南新路、长桥、柳洲寺前等处,菱荷茭荡一律除去,并拓广湖面。以所挖葑泥在苏堤东浦桥至曲院风荷筑堤,人称赵公堤。
咸淳年间(—年),知临安府潜说友又疏浚整修西湖,恢复旧观。西湖在历次疏浚整修的过程中,其湖内、沿岸也同时增建了大量亭台楼阁、梵宇精舍。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称:“自六蜚驻跸,日益繁艳,湖上屋宇接连,不减城中。有为诗曰:一色楼台三十里,不知何处觅孤山。”由此西湖成为“游观胜地”。
宋末元初学者周密在《武林旧事》卷五《湖山胜概》中即将西湖风景划分为南山路、西湖三堤路、北山路、葛岭路、孤山路、西溪路、三天竺路等部分,进行分类描述介绍。这种分类方法一直沿用至清代。如李卫、傅王露《西湖志》,梁诗正、沈德潜《西湖志纂》,许承祖《西湖渔唱》等著述,即沿用此法。
南宋以前的诗人画家对西湖的歌咏描画多从整体着眼,而自南宋对西湖风景进行精雕细琢以后,诗人画家的审美方式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诗人董嗣杲曾在孤山四圣延祥观出家,期间写成诗集《西湖百咏》,于咸淳年间(—年)出版。这本诗集对上述大部分景点进行了详细记述和歌咏。他在序中说:“予长兹地,与山水为忘年交。凡足迹所到,命为题,赋以唐律。几二十余年,仅逮百首。然皆目得意寓、叙实抒写,非但如杨、郭二子披图按志、想象高唐而已。搜索奇胜难遍以数举,此直据予所见,不以夸奇斗胜为工也。
”另外,郭正祥也有诗集《钱塘西湖百咏》。南宋画院的马远、马麟、陈清波等画家对前人作品和创作经验进行提炼概括,将表现西湖景观的题材确定为几种定式,如“雷峰夕照”、“断桥残雪”、“苏堤春晓”、“平湖秋月”、“石屋烟霞”等,此种方式一时演为风气。
后来又逐渐从因景作画到因画名景,经过朝野认可,遂有“西湖十景”名天下。“西湖十景”即断桥残雪、平湖秋月、曲院风荷、双峰插云、苏堤春晓、花港观鱼、南屏晚钟、雷峰夕照、三潭印月、柳浪闻莺。“西湖十景”各景名形成时间有先后,大约始于南宋中期的理宗时代,完善于度宗景定、咸淳年间。南宋的“西湖十景”有数处与后来所指有所不同。在现平湖秋月址或附近原有望湖亭,南宋时因兴建四圣延祥观将望湖亭迁于宝石山,登山可眺湖赏月,是为“平湖秋月”所指。明季始移建望湖亭于孤山路口,
清康熙三十八年(年)建现亭于其址。前为石台,三面临水,旁构水榭,曲栏画槛。据《西湖游览志》所记,“九里松旁,旧有曲院”。曲院为南宋官办酿酒作坊,约在原洪春桥南的赵公堤侧。“苏堤春晓”原指苏公堤锁澜桥一带的风景。
据《梦粱录》所记,这里“栋宇雄杰,面势端宏,冈峦奔赴,水光滉漾……盖迩延远挹,尽纳千山万景,卓然为西湖堂宇之冠,游者争趋焉”。陈清波所绘《湖山春晓图》即以这样的一组湖边建筑为主体。西湖成名后,游人如织,极大地影响了杭州人的生活观。苏轼《怀西湖寄晁美叔同年》云:“西湖天下景,游者无愚贤;浅深随所得,谁能识其全。”这“愚贤”、“浅深”是雅俗之意,即西湖的美可以感动所有人,如宋人所言:“若往西湖游一遍,就是凡夫骨也仙!”《西湖志》卷一《水利》谓其“衣冠毕会,商贾云集”。
《武林旧事》卷三《西湖游幸》载:“西湖天下景,朝昏晴雨,四序总宜。杭人亦无时而不游,而春游特盛焉……日糜金钱,靡有纪极。故杭谚有‘销金锅儿’之号,此语不过也。”家住临安癸辛街的宋末学者吴自牧《梦粱录》卷一二《西湖》也描述:“杭州苑囿,俯瞰西湖,高挹两峰,亭馆台榭,藏歌贮舞,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矣。
”淳熙年间,孝宗常常陪太上皇即逊位的高宗游幸西湖。
据《武林旧事》卷三《西湖游幸》载,“御舟四垂珠帘锦幕,悬挂七宝珠翠”;宫姬韶部即教坊乐部,“俨如神仙,天香浓郁,花柳避妍”。一次孝宗经断桥,见桥旁一爿小酒店十分雅洁。店中素屏书有太学生俞国宝“醉笔”《风入松》词:“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泠路,骄嘶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歌舞,绿杨影里秋千。东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取春归去,余情在,湖水湖烟。明日再携残酒,来寻陌上花钿。”孝宗观赏后说:“此词甚好,但末句未免儒酸。”建议把“明日再携残酒”改为“明日重扶残醉”。俞国宝因此升官走运。好一个“再携残酒”、“重扶残醉”。后来当过参知政事的蜀人文及翁刚登进士第时,有人问他:“西蜀有此景否?”文及翁即赋《贺新郎》一首。开头一句是“一勺西湖水,渡江来百年歌舞,百年酣醉”。这可不是“直把杭州作汴州”,杭州园林的人工精致哪里是开封比得了的?它是南宋朝廷制造的巨大酒缸,将旧日钱塘湖的自然气质以及男儿血性尽腌醉了。
在这么一个刻意制造出来的生物栖息所,它的吸收和排放是难以畅通的。历任临安知府都要为西湖的疏浚犯愁。第一任知府张澄自建康府调来,第二年便发布条令严禁包占西湖种田或向湖中倾倒粪土,并专门调配府属厢军余人浚湖。但是总会有人抛弃粪土、栽植茭菱及洗衣、洗马,把西湖搞得污秽不堪。
自绍兴八年(年)南宋定都临安后,皇亲贵戚、官僚地主、富商豪贾竞相兴建庭院,多年间修建的大小花园散落各处。各家“因缘包占,增叠堤岸,日益填塞”(《咸淳临安志》卷三二《西湖》),又使有些地方几乎变成平地。
西湖以她的美丽姿容取悦了南宋,但她盛不下如此多的欢颜和废旧的情感。她太有限了,有限得连她自己的清纯都不能保有。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abmjc.com/zcmbhl/432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