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糯米今犹在,不见当年林道人!
对于香港僵尸片的概念就如我们对林正英的怀念一样,似乎随着林正英的去世就标志着僵尸片的没落,有人说没落的原因是的花无百日红,也有人说是文化思想的不合时代,更有人说林正英后再无僵尸片。那么僵尸片又是怎样起于微末再到夕阳西下呢?
其实中国的僵尸也吃了不少洋墨水,比如通过咬人传播病毒就是参考的西方鬼怪的概念,可以说是东“尸”效颦。不过经过本土文化的熏陶,我们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僵尸片设定,穿着清朝官服的僵尸蹦蹦跳跳,几个调皮捣蛋的徒弟,死要面子却一身正气的捉鬼大师,他们构成了僵尸片的黄金搭档。这种香港僵尸片如果说是恐怖片,不如说是喜剧片,但是我们会发现西方有《生化危机》、《活死人之墓》等系列电影并且将辉煌保持到现在,而香港僵尸片我们只记得《僵尸叔叔》、《僵尸先生》,而如今谈起僵尸片只剩一片唏嘘。
1,西方鬼怪文化留下的“尸毒”
要说到港片自然要提当时的大背景,20世纪30年代到70年代,这个时间不仅是香港逐渐形成僵尸片的定义也是西方丧尸片的萌芽阶段。
西方的丧尸是来自非洲巫毒教的信仰,他们认为死而复活的人没有自我意识并被举行仪式的人操控,这样的活死人就叫做丧尸,后来被近代西方冒险家发现这座海岛,并将这些文化记载下来传回欧美,这便是现代丧尸的起源。
年,由霍尔柏林兄弟拍摄的《白色丧尸》被认为是最早的丧尸片,剧情沿用了巫毒教和海岛的设定,将一群人变成活死人然后去工厂没日没夜的劳作,而后这种设定就在欧美沿用了数十年。很巧的是,在遥远的东方,4年后会有第一部鬼怪片《午夜僵尸》上映,剧中的僵尸形象却是来源于西方吸血鬼“德古拉”。
直到年,乔治·A·罗梅罗导演的《活死人之夜》横空出世,重新定义了丧尸的设定,:脑部退化只剩本能、渴望新鲜人肉、被咬后会感染、爆头才能死亡、喜欢成群结队。而这部电影也被称为丧尸片鼻祖,而后这种设定也被沿用到至今,甚至一些城市求生类的手游也对它很是钟爱。
但是香港僵尸片的发展却并不顺利,40年代香港沦陷导致一度罢演,60年代受内地影响开展了两次破除封建迷信的运动。从年到年这40多年里面,香港以僵尸为题材的电影仅仅只有7部。同时由于西方文化的流入,僵尸片也保留了西方鬼怪故事的部分设定,成为无法清除的“尸毒”,比如渴望人类鲜血,咬后感染。
2,本土文化的探索形成独特的中国味
漆黑的夜晚,一阵阵阴风吹过,一道道指甲划过棺材的声音传来,咯吱咯吱,随后棺材发出砰砰的响声......
突然,棺材板飞出去,一道穿着清朝官服的身影直挺挺的站了起来,面容狰狞,锋利獠牙,双手伸直,一蹦一蹦的向你跳过来。
这应该就是我们对僵尸的一个概念。
而僵尸这个概念其实在我国古代一直就有记载,其源头可以追溯到唐朝的“李则尸变”,经过缓慢发展,一直到清朝鬼怪小说盛行才形成完整的僵尸故事,例如《阅微草堂笔记》、《子不语》等中国经典文献。
尸忽蹶然起,以贤知为走尸,坐而不动。尸亦不动,但闭目张口,翕翕然眉撑肉皱而已。以贤念身走则尸必追,不如竟画,乃取笔申纸,依尸样描摹。每臂动指运,尸亦如之。----《子不语.画工画僵尸》
可见此时的僵尸已经有了模仿人类的行动力,并且有害人的精怪特征。除了从中国经典文献中吸取养分,僵尸还从湘西赶尸这一民间传闻中寻找亮点,赶尸匠手持铃铛,大喊“生人勿近”,身后是一排穿着清朝官服,额头贴着黄符,随着铃铛起跳的僵尸。
而有了僵尸自然要有道长,于是穿着道袍,手拿桃木剑,怀里揣着黄符和八卦镜的形象脱颖而出,鸡血,糯米,红线等降伏僵尸的道法也随之而出,他们就是茅山道人。说到茅山道人就不得不提僵尸片的开山鼻祖刘观伟,刘观伟的伯父是位茅山师傅,从小听了不少相关故事。这种先天优势被他植入电影中,开创了最接地气的“茅山僵尸片”。
现在大家说到僵尸片,最先想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类型,僵尸,茅山道士,师徒显然成为僵尸片的黄金搭档,也是后来“茅山僵尸片”的基本配置。
3,双“刘”一“林”撑起的“僵尸领域”
好的创意自然需要好的导演和演员来将它做到大荧幕,所以这两位刘姓导演和一位林姓演员可以说是此中经典。
年,洪金宝的《鬼打鬼》开创了“灵幻功夫喜剧”,为僵尸片的诞生提供了胚胎,而剧组中的一个摄影就是刘观伟,自小就听过不少茅山的奇闻异事,让他找到了自己的导演方向,于是大腿一拍,说干就干,在宝禾的支持下就组建了剧组。
年,刘观伟拍摄了一部被大哥(洪金宝)不看好的电影,那就是《僵尸先生》,当时这部电影花费了万,大哥觉得票房还得亏个万,谁知在台湾首映口碑不错,在香港更是拿下了0万的票房,那之后,彻底掀起了一阵僵尸潮,很多影视公司开始跟风,据说当时剧组扎堆,一座山上到处都是“僵尸”,甚至有“僵尸”在别的片场瞎跳。而扮演“九叔的林正英更是大火,几乎成为僵尸片的代言人,他的“纸笔墨刀剑”更是成为后面“茅山僵尸片”的标配法宝。尝到甜头的刘观伟就拍了第二部《僵尸家族》()和第三部《灵幻先生》(),口碑也很不错。
香港不缺乏人才,而刘镇伟就是那其中一个,早年在银行信贷工作,被派去投资电影让他有丰富的经验,后来公司倒闭他就寻思着自己去拍电影,但是细数一下当时的导演圈,动作片有洪金宝,刘家良,文艺片导演有许鞍华、徐克,喜剧片导演更多,许冠文、黄百鸣等,这些都“打”不过,唯有鬼怪类只有刘观伟,自然选择人少的欺负。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导演就带着一位扑街编剧开始了创作之旅,而那位编剧就是因为写的太慢被开除的王家卫,于是一部“土洋结合”的《猛鬼差馆》诞生了,影片中僵尸不再是清朝遗老,而是抗日时期的自杀大佐,捉鬼师徒也变成了警察,当时的主角就是张学友和元奎,灭僵尸的方法也不仅仅是茅山道法,还有圣水,大蒜等;而这种新套路市场反应也很不错,于是一个分支“警匪僵尸片”开始大行其道。
尝到甜头的刘镇伟也创作了一系列属于自己风格的僵尸片,而且不断为打怪升级方法,什么哪吒、八仙召之即来,昭君、贵妃同台演艺,此时的刘镇伟已经开始“大话”了。
此时僵尸片横行,但是其套路出奇的相近。为了防止香港僵尸片自断生路,林正英在保证本土文化的前提下也开始融入大量西方元素。年自导自演的《一眉道人》就是最佳标本,养鬼变成养僵尸,道长和僵尸感情深厚,茅山道法对西方吸血鬼僵尸不见功效,最后通过沼泽才制服。颇具笑点茅山道长与基督教徒的“鸡同鸭讲”让观众颇为受用。为当时开始走下坡路的僵尸片再次注入活力,而西风东渐的形势愈演愈烈。
但是过多的中西结合再次造成鱼龙混杂,也正是因为模仿成本低,一些荒诞的僵尸片因此诞生,比如《尸家重地》、《僵尸医生》彻底沦为为了搞笑而搞笑,但是毫无底线的制作观众并不买账。粗制滥造导致的市场低迷,加上王晶的赌片徐克的武侠片逐渐成为主流,更没有影视公司愿意再去拍僵尸片,包括刘观伟和刘镇伟也开始更换风格,唯有林正英还在苦苦支撑,虽然后来拍有异域风俗的《非洲和尚》,善良僵尸大战非洲巨人以及原汁原味的本土茅山僵尸片《僵尸至尊》等,都不可避免的票房败北。
但是,离开了影视大荧幕的僵尸题材却被搬到电视荧屏。年至年,林正英与亚视合作的《僵尸道长》系列剧集收视率很是理想,正准备放手大干一次的林正英却因为肝癌于年病逝。而随着林正英的去世,具有黑色喜剧风格的茅山僵尸片恐怕真的要失传了。
4,何时能浴火重生?
就如无胡歌不仙剑一样,没了林正英的僵尸片仿佛也没了自己的灵魂人物,林正英的每个眼神和动作都是无人可比,这就是林正英过后无完美僵尸片。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林正英去世后,原本亚视准备拍摄的第三部《僵尸道长》也变成了现代灵异剧《我和僵尸有个约会》,中西合璧加上精良制作一时间备受好评。而后的《赶尸先生》(1)和《僵尸大时代》(3)可称得上回归传统的茅山僵尸片,但是仍然没创新让观众觉得疲倦,此后,体现民俗传统的茅山僵尸片似乎已走到尽头,甚至一度出现了完全洋化的《千机变》(3),但是这部僵尸格局的片子却主要讲述的是两个女生的爱情,对僵尸片的复兴毫无意义。
安娜莉·纳威兹在《美国僵尸历史》中谈到:“如果说僵尸片有什么相同点,那大概就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大规模历史创伤的源头。”
这句话很好的说出了香港僵尸片的短板,要么为了搞笑,要么是在卖情怀,这种搞笑惊悚片也就很容易造成审美疲劳,生命力自然无法长久。西方的吸血僵尸片总是被赋予很多时局和人性的隐喻,而香港僵尸片除娱乐性外还需多一种延伸。
年,麦浚龙有意开创一种现代题材的僵尸片,用观众的话来说,是“港式题材+日式恐怖+美式血腥”。这部豆瓣7.8评分的《僵尸》对于当前的僵尸题材电影无疑是颇受好评。
可以说《僵尸》是对上个世纪僵尸题材电影的致敬也是新的旅程。
在一个破败的楼房,过气明星钱小豪就如没落的僵尸片一样,辉煌不再;没有了昔日的师徒逗笑,只有一个寻短见的过气明星想要告别自己,整部影片看上去那么没落阴郁,而随后牵扯出的昔年恩怨借用鬼神之说讲述了人性的自私,还活着的人没有活着的勇气,而死的人却被赋予生命,其实人可能比僵尸还恐怖。
老迈的捉鬼人面对一如既往的僵尸,纵然降伏也是遍体鳞伤,当再次醒来,自己仍然悬挂在房梁,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不要再痴迷于过去的辉煌,就如梦的梅姨为了救自己的老伴释放了恶灵,造成不可逆转的悲剧,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电影中不时出现的钱小豪与林正英的合影,到悬挂房梁上大战僵尸的梦境,到最后醒来的一切依旧,告别缅怀了当年茅山僵尸片的辉煌,而最后那一刻的醒悟也是对曾经的放下,就如影片中所说的主题那样,往生往死皆是因果,为何还对世间念念不忘。
而影片中僵尸的由来也非常贴切这个大主题,就如同一个同心圆,一环套一环,外层是对过去的缅怀,内层写出了人性的自私,有时候人比僵尸还恐怖。
麦浚龙的《僵尸》没有狗尾续貂,作为晚辈只有致敬跟缅怀的心。而很显然,当我们不再回到娱乐化的套路躺着舒适区,在未来的僵尸片植入人性的思考,在未来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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