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伯素
游过茅山镇的豆腐村,时间还充裕,忽然想起康有为茅山隐居往事。记得有资料称:二十世纪初的十年中,康有为曾遁身茅山下的油榨头小村,便决定前去寻访。
经三茅峰下弯弯曲曲的土路,过乾元观以后,汽车又在郁岗峰下勉强能走车的小路上一弯再弯,走到杂树丛生的地方了,仍不见小村所在,同行的家人产生了疑虑:油榨头还能寻到吗?但是我心里清楚:康有为隐居有避难的性质,因为他在变法维新失败以后,成了坚定的保皇派而被通缉。如果油榨头那么容易找到,也就不能成为他的隐居地了。终于还是在转过一些小路之后,找到了那个小山村。下车一问,便有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跟上了我们,问什么答什么。他们听说过康有为,并把路边一座小屋指给我们看,说那是康有为女佣的住所。又说女佣太老,前几年已经去世。
我最关心的当然还是康本人的居所,但这更令我遗憾:早先,村人不知康故居的价值,近百年中听凭风吹雨打,野树杂草丛生,早就倒塌,踪影不存了。倒是近年因不时有人前去寻踪,才引得村人的注意,在原址的一侧围以矮墙,在一个墙垛上用油漆写了“康有为故居”几个不显眼的字!见我对故居那座土墩感兴趣,一旁围观的一位村人指着土墩前的一面水池插嘴:“听说康有为也爱莲,还在这里面养过荷花呢!”我一转头,果然看见那面不足一亩的水池边,同样有不显眼的“康有为荷花池”几个字。
我想,能够看到一点点遗迹,也就算没有白来。便再追问康有为为母亲劳氏安葬茅山的事。村人对此也有所知,七嘴八舌有的说,此事八九十岁的老人们都知道,只是他们一个个都去世了;还有人说,康有为母亲有十几座坟墓,不知哪真哪假;更有人随手指给我看村外一个大土墩,说那也是。我放眼一瞧,果然很像!村人见我们对他们的村子感兴趣,都很愿意跟我们搭讪。哪怕我们随便说句你们村的菜长得不错,便有人割下一些硬要送给我们;我们说路边野菜不少,便有人找来镰刀为我们挖上一堆赠送。啊!油榨头的民风是这样淳朴、热情!难怪康有为会选中这里隐居!
正聊到这一层,一位开三轮摩托的中年人从我身旁经过,他同样热情地停车告诉我:康母的墓都被盗过了。听他这么一说,那一男一女立即领我去看盗窃过的墓。是的,就在村头,一座上面已经长满小树和杂草的土墩,侧面还留有棺椁外的石盖,明显是被盗的墓!一位徐姓老人在墓旁对我说:其实被盗墓与康母无关,而是康的一号夫人张妙华之墓。他说,当年有墓碑,他见过,那碑后来被什么考古的人挖走了。
我觉得这位徐姓老人比较知情,便与他多谈了一会。果然,他的早已过世的爷爷与康有为有些交情,他儿时听爷爷说过康有为。他的话引起我的极大兴趣。因为我曾从资料得知,康有为正是被一位名叫徐凤藻的乡绅,从西旸镇引到了油榨头这个小山村的。又正是这个小山村村民知礼好客,民风淳朴,使康有为深受感动,才决心不弃孤陋,在此定居。我说,据知康有为曾暂住该村徐凤藻家,为徐家写了中堂楹联“仰看宇宙大,俯察物类多”,并留下了题为“独登茅山顶”的条幅。老人说:是的是的,徐凤藻是我的爷爷;不过,楹联和条幅早已在“文革”时毁掉了!
与这位徐氏后人的交谈,使我更加相信:康有为在油榨头隐居,既十分隐蔽,上下茅山、进出各宫观又都十分方便,为此,康就曾在茅山多次题词,给印宫留有“众妙”二字,以示《老子》“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之意;给顶宫的六房道院写联,其中为二房题“龙虎排云出,玉清炼丹来”,为五房题“但见花开落,不闻人是非”;还在华阳洞边的苍石斋留了“山中宰相陶弘景,海外逃臣康有为”的对联,把他自己和道家宗师陶弘景并列起来。茅山对于康有为来说是隐居,却在事后反而更加扬名!我产生寻访康有为茅山隐居地的兴趣,缘于心中早有他隐居茅山的故事。却没想到,尽管康的故居及其母之墓并未真切看到,油榨头小村村民的纯朴和热情,却使我的寻访目的基本实现。特别是,我受到村民的热情欢迎,也如康氏当年一般深受感动!
来源:京江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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