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哥有一个朋友。
他不是什么电影爱好者,甚至平日里连影视作品都很少观看,基本上就是喝个酒,打个牌,再不济就玩会儿电脑游戏。
什么娱乐圈新闻,什么明星轶事,什么最新电影,全然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就连漫威都一样。
但是,这个哥们偏偏就有一个习惯,而这或许就是他家的电视除了孩子看动画片以外唯一的意义。
他总是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打开一个老系列电影片单,随即点开一部就看。
每次看都能笑的前仆后仰、烦恼全无,有时甚至都忘了设定好的养生睡眠时间。
在“网吧五连坐”奋战了几个小时之后,他也总会打开这个片单,在欢笑中平淡方才的激情,成为网吧里的一股清流。
那么这个系列到底是什么?我想题目已经很明确了。
英叔的《僵尸系列》。
其中的开山之作《僵尸先生》更是被反复观摩、乐此不疲。
就算时隔35年再回看这部《僵尸先生》,那糯米红线桃木剑、鸡血驴蹄定身符,还是能瞬间将我们拖进儿时那个破旧的录像厅里。
昏暗的布棚,嘈杂的人群,脚底下永远扫不干净的瓜子皮,大人骂小孩闹,百种声音乱作一团,但当一阵光亮迸出,伴随着熟悉的开幕音效,所有人都停下来屏息凝神,仿佛被班主任发现的学生。
电影开始了。
《僵尸先生》
上世纪八十年代,武侠电影式微,香港电影界百废待兴。
那时候,看不到戏曲希望从而转战电影圈的洪金宝,已经靠“灵幻搞笑片”稳坐头把。
《鬼打鬼》《人吓人》等喜剧灵幻片成绩颇丰,在清一色的功夫片中杀出了一条自己的血路。
那时候的成龙刚刚靠《醉拳》有了名气,但洪金宝早已经晋级成了老板,和麦嘉成立了嘉宝影视公司,有了掌控电影的能力。
嘉宝成立那一年,香港十大票房榜,有两部是他们的。
后来嘉禾怕他日形成气候,对洪金宝软硬皆施挖了墙角,分裂了二人。
当时的洪金宝或许没有想到,自己投奔嘉禾,竟然无意间成为了将来嘉禾、邵氏、新艺城三足鼎立的奠定者。
到了嘉禾后的洪金宝继续埋头深耕自己的“灵幻”系列,均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洪金宝身价与威望与日俱增,慷慨豪迈的他也成为了不少人所乘凉的大树,彼时,有一位跟了他很久的摄影师刘观伟,有一个突发的想法。
因为刘观伟的伯伯是一名茅山道士后人,刘观伟对于茅山道术从小就耳濡目染,什么符咒法术都是陪他度过儿时的记忆。
但是让刘观伟颇为忌惮的是,但凡和茅山导师沾边的人,都是命运多舛,他的伯伯亦是如此,死的时候十分惨。
“不是绝前就是绝后”
这也让刘观伟对此题材不敢触碰。
不过后来,看着大哥洪金宝拍摄的《鬼打鬼》《人吓鬼》等灵幻片都取得了不俗成绩,刘观伟心中的苗子渐渐成了一团火,他愈发想拍一部不一样的灵幻电影,并把想法告诉了洪金宝。
洪金宝听罢,大力支持刘观伟,并且把当时颇有声誉的金牌编剧班底借给了刘观伟:黄炳耀、黄鹰、司徒卓汉。
黄鹰是丽的电视一代金牌编剧,是当时最接近古龙的作家,有很多人说,黄鹰如果不是早逝,“梁、金、古”之后的武侠世界绝不会让温瑞安,黄易专美。
让徐少强跃进一线的《大侠沈胜衣》《天蚕变》均出自他手。
而黄炳耀更无需多提,香港的金牌编剧,早期与洪金宝合作密切,《人吓鬼》《败家仔》等都是其编剧。
黄炳耀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形象,是《逃学威龙》中的周星星上司“夺命剪刀脚”,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出镜之一。
司徒卓汉在当时也是《福星高照》《夏日福星》等电影的热门编剧。
三位编剧加上刘观伟的齐心合力,让该电影天马行空的剧本有了保障,也正因他们,僵尸电影里令人瞠目结舌又赞叹合理的各种道术规则才得以出现。
但令人失望的是,因为是刘观伟此前两部导演作品反映不佳,出于商业考虑,何冠昌并不能支持刘观伟太大资金,所以虽然是金牌制作班,演员方面就十分拮据。
好在,他们有洪金宝。
《僵尸先生》的演员们
1.钱小豪
多年后,钱小豪回忆起洪金宝那通电话,还是会不自觉的笑出声。
钱小豪是十分幸运的,自幼习武十几岁开始就打擂台,在台上大喊:“我要做明星,我要娶漂亮的老婆”。
后来进入邵氏武术训练班,还未结业就被大导演张彻收入麾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张彻接连为其拍摄了几部主演作品,在那个年代,成龙才刚刚崭露头角,李连杰还未出道。
但时运不济的是,张彻力捧钱小豪的时候,武侠电影已经逐渐没落,即便张彻有再多丰厚的资源,也不能帮钱小豪分毫。
后来的钱小豪就只能演一些配角,甚至龙套。
高开低走,那时的钱小豪正是人生低谷,却因一通电话改变了一生。
早期钱小豪在进入电影圈之后,因为来钱太快,就马上带弟弟钱嘉乐入伍,钱嘉乐外形上比不上哥哥,不能做演员,所以深耕幕后,动作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因此,钱嘉乐深受硬桥硬马出身的洪金宝喜爱。
当年洪金宝在西班牙拍完戏,杀青宴之后带着全剧组游玩,钱嘉乐叫上了哥哥钱小豪。
也就是那时钱小豪和洪金宝有了一面之缘。
武侠电影没落之后,钱小豪没有了往日的风气,日渐颓废,百抓挠赛之际,钱小豪接通了一个电话。
“钱小豪,来我办公室。”
电话那头,洪金宝叫钱小豪来演《僵尸先生》。
也就是这通电话,钱小豪从武侠小生摇身一变成了灵幻片的“秋生”。
那时候的钱小豪不会想到,这通电话让他迎接了人生第一个巅峰,就连周润发都要做他的绿叶。
2.林正英与元华
《僵尸先生》中,除了林正英、钱小豪、许冠英等人之外,其实还藏着一个大明星——元华。
对,没错,“包租公”元华在电影中也有出镜,而且也是主演,不过他是电影中被涂上厚厚妆容的僵尸。
回想起来,这还真是元华的一段血泪史。
当年,师承于占元的元华与师承粉菊花的林正英,论起发展来,其实两位大师兄都是名列前茅。
元华当年以李小龙的替身出道,颇受李小龙喜爱,被誉为“香港第一跟头王”。
而彼时的林正英也是李小龙的替身,而且身兼武术指导,与陈会毅成为李小龙的左膀右臂,在拍摄期间,李小龙甚至看不到林正英都不会开机。
左手林正英,右手元华当年李小龙曾允诺一班武师,在香港拍完电影之后,马上就带他们去好莱坞发展,几个热血青年听罢,想起美好的好莱坞生活,心里满是憧憬。
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年7月20日李小龙骤然离世。
李小龙的离去如同大厦倾覆,刚刚还做着好莱坞梦的众人一下子全部清零。
林正英如是,元华亦如是。
后来,大师兄洪金宝把元华招募到了麾下,林正英也因为此前有过合作也加入了洪家班。
或许是当年林正英的发展比元华好上了那么一点,在《僵尸先生》中,林正英在电影中饰演了正义凌然的道长“九叔”。
但他自己却只能扮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任老爷,也就是那个boss僵尸“任威勇”。
刘观伟说,当时为了节省开支,剧组特意找来两个摄制组,两班对倒拍摄,连续两个星期几乎不休息,演员几乎是不睡觉的,但最惨的还是僵尸。
因为僵尸不仅要面临巨大的体能消耗和精神压力,还要顶着厚厚的装扮,从开机一直到杀青。
不停机,不休息,还要几周不卸妆。
这难度可想而知。
后来,又挑刺的记者问道元华:
当年你与洪金宝同为师兄弟,与林正英又同为李小龙的左膀右臂,现如今一个当老板,一个演道长,你却只能演一个看不见脸的僵尸,你心里有落差吗?
但元华却回到:
看见他们的成功我很欣慰,他们比我更努力。
老一辈的拼搏精神在元华身上尽显,他不懂沽名钓誉,也不懂人情世故,导演让他做的,就去做,就是如此。
林正英也是如此。
金像奖提名许冠英“配角”,许冠英怒了。
但你可知道,那一届提名的,同样还有林正英,亦是“配角”。
可英叔没有附势许冠英的态度,而是安然接受金像奖的提名,比起许冠英的“二徒弟”,其实师父提名配角才更冤吧。
不仅如此,英叔的安分守己与循规蹈矩的性格,即使功成名就之后依然恪守着自己的准则。
电影成功后,英叔在拍摄相关题材的时候,总会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开机,如果近期没有即使延误也绝不开机。
电影杀青后,英叔还会大喊一声“卡”,为的就是告诫生灵:我们已经拍摄完毕,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英叔在拍摄《一眉道长》的时候,做了一件事,偶然间让香港电影史上出现了一个璀璨的“黄金绿叶”——林雪。
当年的林雪由于在底层挣扎,批了一身的刺,他脾气火爆、能动手尽量不吵吵。
那段时间林雪经常去一家“普庆波楼”的球馆打球,恰巧距离英叔与洪金宝拍摄《一眉道长》的片场不远,英叔与洪金宝也经常光顾。
一来二去,英叔就记住了这个暴躁的小胖子。
后来有一天,林雪与人火并,一口气从佐敦道跑到了旺角,这一切正好被英叔看到。
第二天在球馆,英叔再次撞上了林雪,问昨天的战况如何,林雪开始自吹自擂,称自己昨天跑了多远,满脸的自豪与狂妄,但一旁的英叔却暗叹一声:
“你现在二十几岁,你有没有想过三十几岁时还能跑多远,四十几岁呢?”
林雪听后如醍醐灌顶、自愧不如,久久没有出声。
后来,英叔撂下一句“不如做点正经事吧,过来帮忙做场务。”就走了。
林雪也因此成为了一名场务,进入了演艺圈,后来碰到了杜琪峰,两人互怼成了好友,也就开启了自己的演艺生涯。
3,许冠英
现在回看《僵尸先生》,我想其实很多人注意到了一点,林正英并不是主演,就连英俊潇洒的钱小豪也不是。
片尾谢幕的演员序列中,排名第一的是“文才”许冠英。
因为在当时,许冠英才是最大的明星。
哥哥许冠文是“冷面笑匠”,横跨导演、编剧、演员多职且具有建树,更是香港第一届金像奖的影帝得主,是毋庸置疑的全才。
弟弟许冠杰风流倜傥,高大威猛,不仅在新艺城的《最佳拍档》系列里成绩盎然,歌唱方面更是粤语流行音乐的开创者。
张学友之前,“歌神”的名号是许冠杰的,当然现在也是。
许氏兄弟早年间始终抱团制作电影,哥哥市侩狡猾,弟弟正义勇敢,而外貌与才华都稍逊色的许冠英,只能扮演一些被欺负的角色。
但即便如此,许冠英的名气依然是首屈一指的。
如此一来,在当时并不是算大卡司的《僵尸先生》,许冠英自然是位列前茅,番位第一。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第五届金像奖中,组委会提名“最佳男配角”给许冠英的时候,许冠英听后怒而辞退,成为金像奖历史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拒绝提名的人。
因为他认为他才是主角。
不过对于许冠英的想法,我们也不能妄加评价,因为《僵尸先生》中许冠英与钱小豪的戏份占比的确很大,矛盾激化、人物成长也都是二人生成。
英叔的角色虽然重要,但更多的是为两徒弟收尾,从剧本角度来看,更像是“工具人”。
一部电影成就了三人
《僵尸先生》由于题材新颖,导演又是新人,片方一开始只拿出了万成本,就是想让刘观伟完成心愿。
但随着开机后想法的增多与意想不到的状况,电影足足拍摄了天才完成,成本也因此增加到了万,几乎翻了一倍。
传言,增加的成本里,有洪金宝自掏腰包的万。
后来何冠昌与洪金宝看着刹不住车的成本与工期,计算好了要赔万,已经暗自做好心理准备。
而导演刘观伟也悻悻的说到:这估计是自己导演生涯的结束。
可没曾想,电影上映后获得了绝大成功,刘观伟在深夜的试映场里看到满场的欢呼和笑语,电影斩获了0万票房,位居当年第5位,仅次于成龙和洪金宝合作的《龙的心》。
洪金宝看到票房后,都大吃一惊:有没有这么离谱?
后来,《僵尸先生》开启了香港的“僵尸大时代”,这股风气甚至刮满了全亚洲,刘观伟到日本游玩的时候,甚至看到几个小学生排成一排,做“僵尸跳”过马路。
在那之后灵幻电影如同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僵尸电影成了每个电影人的香饽饽。
而英叔、钱小豪、刘观伟也成为该题材中,最为闪亮耀眼的一群人,以此火了整整十年。
结语
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已经成为国际巨星的成龙,也要屈膝于“大哥大”的名头之下,不管再多风光,也要替洪金宝扇扇子。
因为“大哥大”,真的提携了太多人。
70年代末,洪金宝把成龙带入门之后,又给远在美国打工的元彪打了一个电话,元彪放下了手中的活就立刻飞到了香港,没过多长时间就为其打造了《杂家小子》。
年,长兄如父的洪金宝又帮元彪打造了电影《败家仔》,而这部电影里还有两个名字。
摄影师——刘观伟。
梁二娣——林正英。
而这部电影,正是李小龙死后,林正英到洪家班的第一个角色,那一年距离《僵尸先生》仅仅还有4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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